時間會淡化一切。
「黎檢這案子明天……」警局小萌新看到黎子泓正在收拾桌上的東西,要提早回家,以為他是忘記明天緊急的案子要趕,開口想提醒黎子泓,卻在講沒幾句話就被打斷。
帶著眼鏡,面色溫和的虞佟不知道何時站在他身旁,壓住他的肩膀搖搖頭,「別說。」
聲音壓得很低,似乎不想讓黎子泓聽到。
「沒關係的。」
室內不是說太吵,他們距離也不遠,就算聲音壓在怎麼低,黎子泓還是聽得到。他暫停收拾的動作,轉過頭對虞佟跟新來的同仁微笑,只是這微笑在認識的人面前,看起很勉強,像是在強忍著什麼。
「他若留下,總還是要知道每年的今天我會請假,不管是案子多麼的趕。」黎子泓的聲音有顫抖,情緒明顯不穩,這讓新人覺得疑惑,因為平常黎子泓是非常的成熟穩重。
究竟是什麼事情會讓對方情緒如此不穩,新人想問,但又再次被虞佟壓住,那雙緊緊捏住他肩膀的手,讓他怎麼也問不出口。
但新人不問,黎子泓還是會說,他本來就打算說出來的。
這不是什麼應該讓所有人知道的事,但日子快到前,他的情緒總是控制不住。
「雖然很對不起你,但明天是我愛人去逝的日子,我怎麼也無法投入到工作。」
新人看著說完話的黎子泓,終於知道為什麼虞佟會不讓他問了,讓一個人勉強自己說出難過的事情,是多麼的殘忍。
尤其,黎子泓那抹微笑看起來快要維持不住,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來──那一定是他非常非常愛的人。
**
那都是騙人的。
「歡迎光臨,請問需要什麼呢?」花店店員彎腰擺弄花朵的動作在黎子泓踏進店家時,停了下來,伸直腰肢,臉上露出微笑去迎接客人。
「給我一束白菊花。」
「好。」店員拿起放置在店裡的白菊花,數好數量,讓它可以包裝成一束後,隨手拿起顏色較鮮豔的包裝紙就要包裝,卻被黎子泓打斷。
「等等,包裝紙不用太……對不起,你還是用這個顏色好了。」黎子泓把干擾對方工作的手收回來,雖然店員不明所以,但還是繼續手邊的動作。
本來黎子泓是想祭拜的習俗沒有人用這麼鮮豔的顏色,想制止店員,但手伸向前,看到戴在無名指上的戒指,又想到對方生前就不是那麼遵從習俗的人。
他這麼替他遵守,好像也沒什麼意義。
「先生,總共是200元。」
「這是200元,你看下對不對。」黎子泓把錢給對方,對方確定收的錢數目正確,把包裝精美的花朵遞給黎子泓。
「謝謝光臨,歡迎下次再來。」黎子泓手捧著花,踏出店門聽到店員清脆的嗓音,希望他下次光臨。
這是他第五年聽到店員這麼說了,對於不認識的人,總是能很輕易的說出下次,但對於熟悉的人,這個下次卻很難說出口。
就算那人現在能見、能觸摸的,只是塊硬梆梆的石碑。
下次,我不會……
不會哭,不會再那麼難過,我知道你不喜歡悲傷的情緒。
黎子泓每年都想這麼對那已經觸摸不到,感受不到的人這麼說,卻在張口吐幾個字時,停了下來。
因為他知道,就算他做得到把祭拜對方的花束弄得鮮豔,不符合禮俗,也做不到不難過、不悲傷。
**
時間淡化的只有墓碑上雕刻的文字。
黎子泓花束放在雕刻著嚴司之墓的石碑前,空蕩蕩的手不由自主摸上雕刻在上頭的文字。
文字已不復當初的清楚,五年的風沙,五年的時間似乎磨平了上面的雕刻,使之趨於平整。
「我很想你。」
若是記憶也能像墓碑上的文字,隨時間的走動,逐漸淡化,他是不是就不會悲傷。
「嚴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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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淡化不了一切,只會使得一切顯得更鮮明。
黎子泓只要一踏進家門,就能看見擺放在他旁邊、屬於嚴司的鞋子,就好像他從沒離開過,好像走進去能看見對方。
「我回來了。」
回應黎子泓的只有安靜,單獨一個人住的房子,本來就不會有任何聲音,這麼做只不過是一種習慣。
就算這個習慣會讓他清楚的意識到對方早已不在的事實,他還是不願意改掉。
因為除了這些,黎子泓想不到還有什麼可以去擁抱對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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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明的一切,使之更執著。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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