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坑相報何時了

有一句俗諺是這麼說：抓住一個人的胃就等於抓住一個人的心。

這句話意思是只要你能讓想要追求的人吃你的飯吃到不是你做的飯一律吃不下的地步，你就等於把到他了。

畢竟他不跟你過一輩子，他就要餓死了嘛，這若不是把到他，還能是什麼？

因此，從小把「抓住一個人的胃就等於抓住一個人的心」的話視為聖旨的嚴莫就成為一名廚師，廚藝很好的那種。

然後目的是把妹子，或者說漢子。

「阿莫、阿莫有狀況！」外場的小蓮慌慌張張跑進來，「包廂A裡的黑道頭子要剛剛做那到菜的廚師過去，模樣看起來很兇啊！會不會嫌菜太難吃是要殺人啊啊啊！」

就要阿莫別送什麼拼盤漂亮的手工蘿蔔糕當開胃菜上去了，阿莫偏偏要送，還說什麼客人看起來就是會喜歡這種傳統的食物。

騙鬼去吧，這裡可是海產餐廳耶，送什麼蘿蔔糕開胃菜！

「要是這麼簡單的事情都要殺人，那人類早就滅亡了。」嚴莫淡定的按住慌張到跑來跑去，導致他頭很暈的同事。

「可是小說都是這樣寫的。」

「……什麼小說？」
「我和黑道老大不可不說的事……啊不對啦，現在的重點是黑道老大要見你啊，吃了一口就指名要做菜的人過去啊啊啊！」

……

…

他還是直接去見什麼黑道老大吧，至於會不會受刁難他是不怎麼擔心，他對他的廚藝可是很有信心的。

就算那只是個普通的蘿蔔糕。

「喂，你怎麼還這麼淡定啊啊啊啊。」

*

「你就是做蘿蔔糕的廚子？」坐在包廂最中間，被眾人所討好的白鑫廷挑眉看站在他面前的廚子。

難得的，沒有一絲害怕。

在道上混久了，眼神氣勢總帶點威嚴，普通人通常都會害怕這股道上混久的威嚴，進而不敢與他直視，但難得的是眼前這廚子卻敢與他直視也不害怕。

這讓他有深交的念頭。

「是的。」嚴莫說。

「味道不錯，擺盤很棒，我可以天天來吃你做的菜嗎？」

然後，想深交的念頭讓他不由自主的講出自己都驚訝的話語，他感受的到後面小弟與其他幫老大訝異的眼神。

但，最讓他訝異的是對方的回答。

「可以，但人多的時候要等。」

不是說不行，也不是說可以讓他先吃，而是讓他像普通人一樣要等，他喜歡這樣，沒有因他的職業而特別對待。

雖然他是黑道老大，但他不抽菸不犯法，是個良好公民，每次想要什麼都因為他的職業而被特別對待的感覺不好，他很不喜歡。

只是手下們好像更不喜歡他沒被特別對待就是了，像現在他感受的到手下對那廚子的不滿，平常他不管，但現在想深交的念頭漸深，不管他怕連對方連交談也不肯。

於是，他抬起手，擋住那些手下的視線。

「沒關係，我可以等。」

從那天之後，白鑫廷只要有空就會來吃嚴莫的料理，尤其是蘿蔔糕，那擄獲他胃的蘿蔔糕。

然後，他就越陷越深。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嚴莫只要在他來吃料理時，都會向他小聊一下他喜歡吃什麼，一開始他並沒有很認真回答。

畢竟，他認為只是閒聊的話根本不需要太認真，若不是下一次再光顧時看到他閒聊所講出的食物，他會一直都認為那只是無意義的閒聊。

「廚子我並沒有點這個啊！」

「特別做給你的，你上次不是說喜歡櫻花蝦蛋炒飯，還一定要麻油的。」

對方一直都記得，哪怕那只是空閒時間的閒聊，白鑫廷說不上那是什麼感覺，他書讀不多，只知道這若要形容，大概是心暖暖的吧。

吃到櫻花蝦蛋炒飯那天開始，他就天天去吃那間海產餐廳。

每天每天，不論是刮風還是下雨，只要廚子上班的那間店有開他就會去。

*

有時候海產餐廳會很忙，忙到沒有空閒的時間為黑道老大特別煮料理；那時，黑道老大就會在自己的包廂待著，怕是嚇到客人。

這樣的模式大約持續兩三個禮拜，直到某一次的下午。

「反正你閒著也是閒著，去幫忙按鈴吧，這樣加快吃午餐率，你又可以早點吃到，這樣不是一舉兩得。」嚴莫無視對方手下不善的眼神，也忽視自家同事害怕的眼神，拍了拍黑道老大的肩膀說。

「好像不錯。」

從那天之後，只要海產餐廳特別忙，就會看到一名很有威勢的人在出餐區按鈴按的很歡。

「阿莫、阿莫你怎麼能叫黑道老大做這種事！被滅口怎麼辦！」嚴莫的同事阿蓮非常緊張的把嚴莫拉到一旁，小聲的對他說。

「不會，他不會這麼做的，再說妳看他不是按的很歡樂嗎。」嚴莫指了指黑道老大。

黑道老大對著他們這邊笑了笑，正確來說是對著嚴莫笑。

「……只有你覺得他那張臉是歡樂啊啊啊啊啊。」

*

驀然回首，那人依在。

白鑫廷以為嚴莫會是這種人，畢竟每次去那人都在，會煮香噴噴的飯菜給他。

雖然這看起來只是普通上菜館消費的行為，但他知道嚴莫上給他的菜是特別的、菜單上沒有的、專為他設計的。

「你這樣我會以為你在追我。」白鑫廷心血來潮的問著，一開始他只是想找話聊，所以隨便找個他認為無傷大雅的話。

「如果我說是，你會怎樣？」

嚴莫回答時沒有笑，聲音沒有起伏，相處久了，白鑫廷知道對方是認真的。

他沒有回答，也回答不出來。

「算了。」

隔天他沒有看見廚子，後天他也沒有看見廚子，大後天、一個禮拜、兩個禮拜…持續了一個月，白鑫廷知道廚子不會再來海產店了。

嚴莫辭職了，那句算了成為他們倆人最後一句話。

聽廚子的同事說對方是膩了好幾年單調的生活，想換跑道才辭職的。

黑道老大知道並不是，若是膩了好幾年單調的生活要辭職早辭職了，不會等到現在。

*

「阿莫啊你行行好，回來上班啊，黑道老大天天來問你在哪很恐怖耶，算我求你了！」電話另一頭，小蓮非常哀怨。

「不回去。」

「求你啦。」抱著電話的小蓮看著在不遠處的黑道老大與他那團手下，覺得自己好命苦，她為什麼要受這樣的罪啦！

「三十幾年了，我膩了在海產餐廳規律的生活，既然膩了，我何必回去。」

「阿、阿莫快回來啦，黑道老大突然用嘴型對我說接受，好恐怖啊啊啊啊。」不時望著黑道老大動態的小蓮，突然發現對方用嘴型對她說話，嚇得她把這邊的情況對嚴莫說。

「我在東港。」

「喂喂，阿莫你怎麼可以掛掉電話，叫我一人獨自面對啦嗚嗚……」小蓮掩面，她不想要面對她一把電話放下就朝她走過了的黑道老大啊。

但，在怎麼躲避，該面對還是要面對。

「嚴莫在哪裡？」白鑫廷問著，他知道這人一定曉得，只要廚子的心意是他所想的那樣，那藉由此人之口傳達給廚子的話，鐵定能讓廚子說出他在哪的話語。

「在、在東港。」小蓮話一說完，就看到黑道老大轉頭走，帶著他那群手下。

從那天起，小蓮再也沒看到黑道老大出現在海產餐廳了。

*

嚴莫認為的俗諺，其實還有下一句：被抓住心的人無論抓住他胃的人在哪，被抓住心的人都會找到對方。

嚴莫認為互動是雙向的，所以他想出了下一句。

如今，上下句都實現了，在一個海風很大，浪也很大，不適合出海的早上實現了。

黑道老大沒有像往常帶著那群手下，他是孤身前來的。

「你願意這輩子只為我一人煮飯嗎？」

「當然。」

【完】

私心的小隨筆↓

一輩子有多長？白鑫廷不知道，他只知道，嚴莫的一輩子會比他短。

他二八時，嚴莫已經四五，他們整整差了十七歲，他們的一輩子是不對等的。

「想什麼呢，再不吃就涼了。」嚴莫的手在白鑫廷面前揮呀揮的想引起對方的注意，不料注意引起是引起了，手也被對方抓住了。

白鑫廷細細的摸廚子的手，感受歲月在手上留下的痕跡。

「你說一輩子有多長？」

「跟你一樣長。」

他八十四歲時，嚴莫一百零一歲。

他九十歲時，嚴莫一百零一歲。

他一百歲時，嚴莫一百零一歲。

他一百零一歲時，嚴莫一百零一歲。

然後，白鑫廷知道，他們的一輩子終於一樣長了。

【完】

羽風緋飄 2017/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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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鋪浪發過

*有點糾結他應該要分類在哪裡

*借用了學姐的梗，梗的來源→[阿鳴凌晨兩點吃炸G] 分享一個朋友爸爸征服黑道老大的胃的故事 ...

但與其說我借梗，我覺得我更像把他們的故事寫得更完整些，所以有借用很多學姐噗裡本來的對話句子

因為我覺得他們的故事已經很美好了，只差個故事性吧跟美好的結局